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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背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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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年之後,饑荒徹底過去了,麥子和奶奶再也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了。

奶奶年齡大了,身體也越來越虛弱,實在不能再過風餐露宿的生活了。

奶奶沒有地方去,麥子就讓奶奶跟她一起回家。

回家的路程很順利,麥子坐在馬車上,靜靜地看著馬車外的風景。

曾經漫山遍野的森森白骨已經被成片的麥田所取代,看著那些生機勃勃的小麥,麥子突然感覺很不真實。

那些被埋在土壤下屍體,是否還有人記得。

如果掩飾的足夠好,是不是過去那些恐怖陰暗的事情,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。

到村子的時候,麥子很輕松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家,看著破舊的房屋和壞掉的大門,麥子想,叔叔和嬸嬸到底還是沒活下來。

走進屋子,奶奶指著地上的骨架問麥子,他們是你的親人?

麥子從地上撿起了一塊骨頭,看著骨頭上清晰的牙印,麥子對奶奶說,我沒有親人。

麥子和奶奶剛在家裏安頓下來,好心的鄰居就送來了一些幹糧。

奶奶不住的道謝,麥子卻無動於衷。

麥子還記得兩年前,那些熱情的鄰居是怎麽殘忍的把他們自己的孩子推進滾熱的鍋裏的。

奶奶說,收下吧,他們也是想贖罪而已。

麥子沒有聽奶奶的,她把那些幹糧都順著門扔了出去。

這個世界上,有些罪是贖不了的。

麥子本以為生活可以一直這樣平靜下去,可是麥子剛回來沒幾天,就爆發了戰爭。

只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才會知道,戰爭是要比饑荒還要可怕一百倍的東西。

饑荒只是殺死了村子裏一半的人,而戰爭,幾乎殺死了村子裏所有的人。

麥子還記得,那天天氣很好,萬裏無雲,一片又一片的麥田,在太陽的照射下,散發著金色的光芒。

炙熱的陽光下,麥子拉著奶奶的手,快速的跑著。

奶奶年齡大了,跑不動,很快,麥子和奶奶就落在了人群的後邊。

大家都是逃命的,當然沒有人管麥子和奶奶。

奶奶看著越來越近的敵國軍隊,突然一把推到了拼命拉著她跑的麥子。

麥子跌倒的時候傷到了腳,努力了幾次都站不起來。

坐在地上,冷冷的看著獨自逃跑的奶奶,麥子想,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相信別人了。

敵軍看到麥子,果然停住了。

李將軍跳下馬,用劍指著安靜坐在地上的麥子,挑著眉問,你是真的不害怕,還是嚇傻了?

麥子輕輕的搖了搖頭,她不是害怕,她只是有點心寒。

李將軍詫異的看著麥子,好奇的問,你多大了?

麥子說,六歲。

李將軍笑了一下,溫柔的說,你和我的女兒一樣大,她叫李昭,長得很漂亮。

李將軍對旁邊的士兵說,你們去把前邊那幫人追回來,我來對付這個小女孩。

士兵走了以後,李將軍用劍對準了麥子的脖子。

麥子擡起頭,看著李將軍漂亮的眼睛,平靜的說,我不想死。

李將軍扯了一下嘴角,冷冷的說,既然你不想死,那我就讓你活著。

拿起劍,李將軍毫不憐惜的刺穿了麥子的肚子。

劍在麥子的肚子裏停留了一會後,李將軍狠狠的把劍向下一劃,麥子還沒有感覺到疼,就看到了自己的腸子順著傷口流了出來。

麥子驚慌的伸出手,想把自己的腸子塞回去,可是李將軍一腳就踢開了麥子的手。

李將軍的力氣太大,麥子被踢出去很遠,仰面躺在地上,麥子疼的眼睛都睜不開了。

勉強睜開眼睛,看著自己暴露在外邊的腸子,麥子想伸出手,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。

李將軍走到麥子旁邊,看著奄奄一息的麥子,感覺心情很好,就又拿起劍,斬斷了麥子的左腿。

腿被斬下來的時候,麥子終於感覺到了疼。

臉上濕濕的很難受,麥子以為是眼淚,結果卻是額頭上留下的冷汗。

看著天空上大大的太陽,麥子悲哀的想,她現在連怎麽哭都不會了。

李將軍用劍輕輕的劃著麥子的臉,看到麥子疼的皺到一起的眉,李將軍笑著說,我聽了你的話,沒有殺死你,只是讓你生不如死了而已。

麥子睜大眼睛,冷冷的看著李將軍,她知道,如果現在求饒的話,就只能是死路一條了,所以,不管再怎麽疼,麥子都會咬牙挺著的。

李將軍本來是不想放過麥子的,可是先前逃跑的那些人已經被抓回來了,李將軍不得不先把麥子放到一邊。

李將軍不舍的看了麥子一眼,他好不容易遇到這麽好個玩具,沒能玩到最後太可惜了。

李將軍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幫人,正想著怎麽殺他們的時候,突然有一個士兵騎快馬奔了過來。

士兵下馬以後,李將軍問他出了什麽事情。

士兵讓李將軍趕快回去,有人趁李將軍不在的時候偷襲了營地。

李將軍皺了一下眉頭,跟士兵下了一個不留活口的命令後,就騎上馬帶著一半的士兵先趕回營地去了。

剩下的士兵很好的完成了李將軍的命令,一個不留的殺光了所有跪著的村民。

殺完人之後,士兵們就走了,根本就沒有註意到躺在旁邊奄奄一息的麥子。

聞著周圍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,麥子想,奶奶說的真對,她的命真的很大。

用手托著腸子,麥子用最後的力氣,爬到了奶奶的屍體旁邊。

雖然奶奶丟棄了她,可是麥子還是想見奶奶最後一面。

躺在奶奶旁邊,麥子想,她是不怪奶奶的,在那種情況下,每個人都會那麽幹的,麥子也不例外。

呼吸越來越微弱,意識越來越渙散,麥子想,她這次可能是真的要死了。

可是,還沒等麥子咽氣,陳寥就出現了,不僅給了麥子一個名字,還救了麥子的命。

躺在陳寥的懷裏,看著他被微風吹起的頭發,麥子突然感覺很安心。

麥子想,也許陳寥就是她悲苦人生中最美好的禮物,就是那個可以帶她走出孤寂的人。

聞著陳寥身上淡淡的藥香,麥子在心裏對他說。

陳寥,不是我太想找到一個可以去依靠的人了,而是你出現的時間太過恰當了,甚至讓我錯誤的認為,與你的相遇,本就是命運的安排。

麥子沒想到,陳寥居然真的把李將軍的斷手給接了回去。

看著李將軍纏滿紗布的手,麥子想,說不定陳寥真的能給她安一條新腿。

傷口愈合得需要幾個時辰,李將軍怕中途有變故,就一直待在陳寥的帳篷裏。

陳寥出去煎藥時,李將軍對坐在床上的麥子說,我當時真應該一劍殺死你。

麥子看到李將軍認出了自己,也就沒有避諱,掀開遮擋的被子,露出了少了一條腿的下身。

李將軍嘆了口氣,對麥子說,行了,我也不怪你了,要不是我當時斬斷了你一條腿,現在也就不用賠出我的女兒了。

麥子驚訝的看著李將軍,她沒想到李將軍能這麽輕易的就放過她。

看著麥子驚訝的臉,李將軍忍不住笑了,他想,就算是再給他一次機會,他也不會忍心殺麥子的。

李將軍走到床邊,用手摸著麥子空蕩蕩的褲管問,陳太醫要我的小女兒,是不是要給你弄一條新腿。

麥子搖搖頭,回答李將軍,我不知道,他沒跟我說過。

麥子想了一下,問李將軍,你是不是很舍不得你的女兒。

李將軍點點頭,對麥子說,當然舍不得,我還沒玩夠呢。

麥子疑惑的看著李將軍,不理解李將軍說的還沒玩夠是什麽意思。

李將軍笑著摸了一下麥子的頭,對她說,有些事情,你最好不要知道。

李將軍的手暖暖的,摸得麥子很不舒服,麥子還是喜歡陳寥的手,一直涼涼的,就像死人身上的溫度。

麥子轉過頭,避開了李將軍的手。

李將軍用沒受傷的手握住了麥子的下巴,大力的把麥子的頭轉了過來。

李將軍的力氣很大,麥子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脫臼了。

麥子疼的說不出話來,只能冷冷的看著李將軍。

李將軍低下頭,在麥子的耳邊說,不許躲開我。

麥子輕輕點了一下頭之後,李將軍才松開了手。

揉著自己青紫的下巴,麥子真想一刀殺了李將軍。

李將軍問麥子,你知道我的名字嗎?

麥子搖搖頭,對李將軍說,我不想知道。

麥子除了陳寥以外,誰的名字都不想記住。

李將軍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麥子的話,輕輕的握住了麥子的手,在麥子的掌心寫下了一個字。

記住了,我叫李城。

麥子不識字,她不知道李將軍在她手心寫的,到底是“李”字還是“城”字。

不過,這都不重要,麥子根本就不想知道他的名字。

麥子問李城,你可以教我寫另外兩個字嗎?

李城說,除了陳太醫的名字外,我都可以教你。

麥子看著李城,緩緩的說,除了他的名字以外,我什麽字都不想學。

陳寥煮完藥回來的時候,李城已經走了。

看到麥子青紫的下巴,陳寥皺著眉頭問麥子發生了什麽事。

麥子說,他可能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。

陳寥諷刺的笑了一下,對麥子說,我還以為除了命以外,他就沒有舍不得的東西了呢。

聽到陳寥不屑的語氣,麥子輕輕的低下了頭,她怕陳寥會發現,她和李城是一樣的人。

戰爭終於結束了,看著隨處可見的屍體,麥子想,這根本就是一場單方面的殺戮,每個活著走出這場戰爭的人,都是這場殺戮的參與者。

陳寥帶著麥子離開那天,天氣很好,陽光很溫暖。

小麥的清香,巧妙的掩蓋住了濃重的血腥味,金黃的麥田旁,是一片又一片的屍體。

聞著空氣中穿來的麥香,麥子嘆了口氣,那些費盡心機躲過饑餓的人,卻最終死在了戰爭中。

陳寥問麥子在看什麽。

麥子指著成片的屍體說,有了他們,明年的莊稼一定會長得很好的。

半個月之後,麥子終於和軍隊一起到了帝都,因為打了勝仗,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欣喜的神色,坦然的接受著民眾們的歡呼。

陳寥把麥子帶到了自己的家。

麥子不能走路,陳寥只能一路抱著她。

麥子想,她應該早點讓陳寥給她安一條新腿,要不然,陳寥早晚有一天會厭煩她的。

陳寥的家雖然不大,卻很整潔,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,麥子想,說不定她會死在陳寥的家裏。

陳寥家沒有任何仆人,顯得冷冷清清的,麥子問為什麽家裏就陳寥一個人。

陳寥說,人多太吵了,我不喜歡。

麥子默默點點頭,在心中反覆告誡自己,以後一定不要多說話。

陳寥把麥子抱到了一個偏僻的房間之後,就離開了。

麥子坐在床上,看著黑漆漆的屋子,感覺一陣陣的煩躁,原來在陳寥的心中,她只配生活在黑暗的地方。

黑暗之中,總會有一些不好的東西滋生,陰暗的內心,醜陋的靈魂,那些不能說出口的欲望,像貪婪的鬼魂,慢慢吞噬著僅有的陽光。

麥子在房間裏待了一下午,沒有事情可幹,只能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掐著自己身上的肉。

麥子掐的很用力,有些地方甚至掐出了淤血,雖然很疼,卻可以讓她暫時不去思念陳寥。

思念的感覺太痛苦,就像一個醜陋的妖怪,正在一口一口的啃食著麥子的靈魂。

麥子摸著自己身上的傷口,用哀求的語氣說,陳寥,一直待在我身邊好不好,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,我才不會感覺到痛苦。

可是,陳寥不在,不可能聽到麥子說的話,所以麥子只能一直痛苦下去。

入夜的時候,李城帶著李昭來到了陳寥家。

麥子在陳寥的懷裏,靜靜地看著那個站在李城身後的小女孩。

李昭和麥子一樣大,卻比麥子要招人喜歡多了,白白的皮膚,大大的眼睛,不管看到誰,都是滿臉的笑容。

李昭好奇的看了一會兒麥子後,拽著李城的袖子問,爹,那個女孩為什麽只有一條腿啊?

李城摸了摸李昭的頭,把李昭推到了陳寥面前。

陳寥要提前給李昭吃一種藥,就讓李城先照顧麥子。

李城抱過麥子,問麥子要去哪裏。

麥子說,送我回房間吧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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